我的一生,除音乐,非电影和书不可。
关于书,我想到的马上是关于它的无限的可能性。一看到林黛玉几个字,我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似蹙非蹙拢烟眉的画面。凡尔纳带我去游览海底两万里的世界,沈从文带我游走湘西的水乡风光,老舍带我走进喜怒哀乐,众生百态的茶馆。膜拜着此刻的人类群星闪耀时,我也不断追忆着似水年华,惊叹地看着阿特拉斯耸耸肩,也会开心地看着简千帆过尽后终寻得人生之唯一伴侣,有时也置身于蒙田的书房,思考着浮士德的魔鬼在哪,原来他在夜里行走,不知红日为何物,活着便是一切……我常恨人生太短,书籍太多。
所以呢,在过去的时候,我更喜欢的是书。因为在书中,我是读者,是导演,也是演员,声音是我发出的,场景是我想象的,我不必掣肘于特效、演技等等现实,虽然我看到的只是作者一字一划写下来的文字,但是它却筑成了一座拱桥,联通了作者和我,在我的脑海里就能创造出一个绝美的世界。
我囿在文字的美丽世界里,无声地反抗着电影的侵袭,它就像是和文字大相径庭的亚种。此刻的我便若坠落于耶和华的伊甸园中,他们都告诉我绝不能碰树上的苹果,可就算没有蛇,我也会如亚当般取果而食。到后来,我才明白,这不是人性的劣根,反是打破了世间的刚规,才有了我们后代繁衍不绝的人类。于是,我终于踏出了第一步,就像楚门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幕布。
一开始,我很不适,我还来不及思考,斑斓的画面便涌进我的脑里,一帧接着一帧就讲述完出了一整个故事,太多信息涌进我脑海里的每一个空间,我便如溺水之人,水上俱是浮木,我却一板而不可得。为了适应这种截然不同的节奏,我只能慢慢地忍耐,就好似我是牛,有两个胃,需要不断反嚼和消化,忍得草和沙石的摧残和磨练,才能从其之中夺得生活下去的养分。
一部一部电影地看下去,有些电影只在我坚硬的外壳敲击开了一条或两三条细微的裂纹,而有些电影却把我击得粉碎,那一刻我觉得世界都要毁灭了,我只能在人后夜深人静时,悄悄地用手把那些碎片一片片地收齐,再用泪水一点一点地黏起来,粘成了另一个全新的我。
看勇敢的心、肖申克的救赎,楚门的世界,我知道了何为自由。
看v字仇杀队、罗生门,各种小说,我嗅到了思想的气味。
看活着、饮食男女,岁月神偷,我明白了何为生活。
电影是造梦,影射生活。文字是梦境,日思生梦。文字般的想象是美好的,电影般画面是冲击的。我不再试图给他们分出优劣,我逐渐变得柔软,偶尔也还会偏激,审美还是偏颇,但是总算是学会了包容。因为我知道,生活如书如影,千变万化,有美若神祗,也有丑陋如疽,但还好,我总能渐渐理解和接纳这个世界的好与坏。
本恨人生太短,书籍太多,现在又多加一电影,更恨余生之须臾,但却是甜蜜的痛苦,苦中作乐,妙不可言。
(黄文静)